崔国泰(右)油画展长沙开幕,左为岳敏君
本文作者,著名诗人、评论家姜强国
解析历史的同时表现时代结构未来的过程建筑自己
站在崔国泰一幅幅粗犷而绝不失精致、激情又充满哲理的巨幅作品面前,我们无不为其截取历史断面,表现时代先锋,渲染未来理想并且建筑一个鲜明的自我形象的壮丽画面和强大功力所感动,所沉思,所震撼。
大地上奔腾人与时代现实与浪漫的情感,天空上飘撒着日月预言的灿烂光环。
国泰站在大地上,阳光一览无遗地洗涤他的身体、思维和所有的创作,对于生命、情感、精神的礼赞和歌唱如同天空一样的辽远广阔。
国泰作品已经不可避免的成为天地之间的一个组成部分。
他永无止境、无休无止的创作着历史,创作着时代,创作着明天,创作着爱恨情仇,创作着自己,创作着人生。
一次又一次砸碎原来的自己,推倒陈旧的自己,结构重生的自己,建筑崭新的自己。
从现代工业废墟中的黎明到横亘海河时空铁桥的黄昏,从芦苇渲染的绿江南到风沙唱糙的黄北方,从曾经战果辉煌后退役的战鹰到骚动的核潜艇上浮现实的那种不安,从骏马的眼睛看不同的世界,到故乡思念重叠的小路……浩瀚的脑海没有码头,永无渡口,只有踏浪的风帆穿云破雾。
国泰无疑是“先锋”行列里背负使命最沉重的跋涉者。
他的作品几乎尝试了一个艺术家所渴望的全部形式和内容。
他质朴的表现方式,把时代与历史结构成一个废墟的故事,一个思维的横断面,一次情感的邂逅,一道远望的地平线,一种道观与圣经互动所解析的思想,一声沉浮于沧海的哭与笑,一段苦难或者欢乐的回顾与反思。
你可以说,西方现代主义的技巧或者结构主义的影响,在他的画面若隐若现了某些时间和空间的召唤,当他把视觉里看见的和看不见的都表现在画布上,所有的背影或者前景就会一目了然。隐喻显然多余,口号无疑是沙哑的,叙事已经不再是必须,色彩同样是无关紧要。
目光的交汇,物质的结构,精神的聚集,情感的爆发,观念的冲突,国泰在思潮高度凝固又极端跳跃的创作过程,进入忘我中真我的状态。这是一种艺术家或者说是大师才可能进入的状态。
我们必须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同时,我们必需建筑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与物质结构的世界。
当群鸟掠过大地和我们的头顶时,灵动和飞翔是那些翅羽赋予艺术家极具动感并且具象的启示。
今天空气重度污染的自然环境和生态极端浮躁的人文环境里,名利、财富和欲望使我们其间的很多人迷失了方向。
手中紧握着家门的钥匙,但我们往往丢失了自己却不知道。
横亘天地的漫漫长途上,我们总是困惑于情感的目光,沉溺于知识的积累,迷途于思想的围城。
创作的极致,光影的终极,有时会被历史堆砌出一种隐喻了现实的痛,有时会被反思深化出一种想象升华了事实的欢乐。
我们站在艺术或者说是绘画的角度看万物生长,阳光在空气的游荡里做金蛇狂舞,色彩的情结、情感的情节波澜壮阔的绽放,沸腾火热的展开。
每一个地方,每一座建筑,每一棵树,每一朵鲜花,每一片草叶,无不袒露着热烈的情绪和极致的美感。
然而,最具美感的是我们无法说出美感的遗憾,那是一种无法意会言传的疼痛。
艺术想象和艺术行为奔走于钢筋水泥的建筑森林里,国泰在那里唱后工业时代的现代山歌。
一个行吟天下的旅人,一个献身创造的艺术家,穿行于历史和现实的千百年间,想起那些建筑倒下就称之为历史废墟,站着就传之为时代经典的故事和传说,所有饱经沧桑、洗礼风雨的人与事,继续演绎时间和空间变迁的反思和深思。
想起来生,我们也许幻化为一幅画作或者一座房子,我们周身的骨架仿佛就支撑起了今天甚至于明天的建筑或者作品。
国泰一直是这样想并且在这样做。
局限于设计与规范的建筑等于零。束缚于想象和激情的创作同样等于零。
性格决定命运,创造决定人生。
大地生长着的诗歌、舞蹈、音乐、美术绘画的艺术元素,艺术家的预言渲染着未来的、理想化的色彩,犹如一部4D大片的恢弘壮丽。
创作是我们的现在,创作当下就是活在打破时空关系的未来。
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必须面历史,面对时代。
国泰想象着创作着,穿越一片空白之地,驻足另一片空白之地。
站在这一片自新的空白之地和另一片再生的空白之地的中间,我们感受人、社会与大自然可能关联的事物,比如情感,比如现实,比如形式,比如生活Style或者白日梦。
创造使国泰目光谦卑的同时目不斜视,目空一切,忘记了大自然的天高地厚和情感的天长地久,自由和束缚的搏斗,时空与超越的较量,还有很多必须现实和面对并且承认的东西。
建筑,是我们编年史的见证。国泰的反向思维就是在时间与空间里解析废墟,后工业时代反思的废墟,虚拟里绝对事实的废墟,当今思想与传统情感冲突的废墟,自己身体与他人精神的废墟。
每一座建筑,每一群厂房,每一片废墟都是对情感的分拆,思想的造型,以及对于生活的建构。
很多人理直气壮地认为我们不需要所谓的艺术。这个世界没有艺术,太阳照样每天都会升起。没有诗歌音乐,月亮照样每天都会升起。没有美术绘画,时间照样每天都会从我们的视觉里从容流过。
人与艺术之间的距离,有时就是远古年代梦中模糊的驿站。现在,互联网悍然成为关联我们的生活的脉络。
我们进进出出于艺术现象之中,没有什么能比人与艺术的距离更近更亲的了。但是,我们总是感觉艺术在远处或者是在别处,很近的地方或者很远的地方,那真是一个很难聚焦看清的位置。
艺术说,人在那里,但你们难以步入其中。就像人说,艺术在那里,但它们也很难走出其中。
无物是绘画语言之外的物质语言,而艺术自身也不是语言之外任何意向。
唯有安静的心态,才可能步入尘世里纯净的境界。
或许仰望的姿态,才可能看见高山仰止的意境。
唯有这种透明的眼神,才可能感悟艺术与人、与时代、与大自然所产生的那种美好——心灵的共振,精神的共鸣,思想的交响。
宁静是一种绝对的风景。
宁静同样是一种绝对的艺术意象。
历史的寂静,在崔国泰的心灵深处是无风的。
在天地空旷的寂寥中,时空为我们剪辑出地平线艺术的造型,永恒的造型。
人类的力量改变了大自然原始的状态,我们的枧野开始了比大地更加辽阔的拓展,我们的目光投向那里,哪里就有高楼万丈平地起的景象。
艺术令我们的世界变大,艺术令我们的生活牢固。
最好的作品能够挡得住人间的风尘,它是一种能够收藏时间和空间的艺术。
国泰或许正是因为置身风尘之中,造就了可能掀起超越艺术的时空大风暴。
历史是人生最好的老师,未来是历史最好的朋友。
国泰通过现代工业的盛衰起落,他将厂区的记忆还原具象,他把机车的旧梦肖像化,站在历史的一角,哀悼重工业厂房群的命运,文化的残骸,精神的废墟。
绘画本身是最为具象的表现,无论是写实还是抽象,无论你怎样变形甚至变态,思维的线条总是长袖善舞的。
病态的绘画行为,往往来自于一种似乎非常正面的审美,折射出的一个所谓公认的焦点,然后散射一个被迫集中了的爱憎,一种看似准确实则经不起时间推敲的理念。
心理这个神秘世界的领域,你无法探测出它的深度可至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建筑使我们产生的幻觉,幻听,幻视,在这种极端真实的空间里,时间极端精确,你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很多人的存在。你可以一直同置身其间的与任何一座建筑对话。
不是只要你拥有画室画笔,你就可以成为一名画家,你可能成为画匠,你很难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
心态决定状态。细节决定成败。
创作过程的技术成分越高,绘画完成的艺术含量就越低。
天使在他的画面中载歌载舞,魔鬼则隐藏在他笔触的细节里。
细节兴风作浪的时候,国泰的创作就有了排山倒海的壮观和气场。
细节深藏着人类全部的风尚精神,表现在绘画里就是一个时代的烙印,一段历史的横断面。
佛学“诸象俱在”的道理,一语点破了万象生活的内核。
绘画那种与大自然、社会、人息息相关的联系,就是设计与艺术的“诸象俱在”。
国泰心中,创作就是生活,创作就是人生。冥冥之中的世界里,有一座白房子或者红房子或者黄房子,那是一种可以肆意改变的结构和外型。
这个时刻,大地在画家的眼中格外柔软。
大地的波澜壮阔,正是画家思潮起伏里冲撞出的精典的快乐。
建筑的梦是如梦之梦。绘画的梦是梦中之梦。
人性是没有年代和时间束缚的,绘画艺术同样是超越历史和空间限制的。
从构思的起始到作品的完成,国泰如同站在自己面前,阅读自己的日记一样。
他的工作室四壁空白,那里有一种境界令他的心情格外宁静。他的那些冲撞遥远抑或亲近的画面,那些看似寂静无风的层层结构中,那些触笔大地的象征意味隐于表现的自然里,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国泰这样的艺术家对于人与自然的感知是深重厚实的。
他在创作中强烈表现和扩展的人鬼神交的背景,是一种天地之间的深情厚爱。
浮躁纷繁的事物必须远去,只有思想的光亮照耀眼前乃至时间的远方和空间的未来。
我们倾听艺术之外的声音,我们正视绘画之外的东西。
艺术距离我们非常近的同时也非常远,绘画距离我们非常远的同时也非常近。
想象在理想的时间极端拥挤,创作在现实的空间非常辽阔。
色彩和情绪的表现,不仅仅是组合了一方构图,渲染了有限的画面。
国泰的世界是风雨洗礼漂白的历史,坚固却又易改的历史,坍塌的、重生的、设计的、建筑的历史,情感纵横交错的历史,质感和松散的历史,丑陋恶俗的历史,诗篇壮丽的历史,诚实与欺骗并且荒唐的历史,情仇爱恨纠结的历史,倒退、停止、前进和超越的历史。
每一幅作品都是对情感的鉴证,思想的剖析,以及对于生活的结构和建筑。
画家随时脱离现实,画家同时建筑现实。
画家的后面站着绝对真实的印象和超越幻觉的意象。
在国泰林林总总、纷纷扬扬的直线和曲线结构物质与精神这座历史的森林里穿行或者漫游,我们都是短暂的过客。
时间弹指间已过千百年,意如森林的建筑形象与英雄群像仍然站立在历史的风景线上,成为人类灿烂的文明最为具象的象征。
人类因为梦想开启了创作的现实,又因为现实找到了梦想的创作。
真正的反思总是少数人彻底的创作,而写实与具象、感觉和抽象的创作就是大多数人规范的创作。
绘画理论永远是一个画家思想里最沉重的结构。
尽管国泰在他作品的形式上作了很多超越技法和想象力的探索,他反复吸取西方现代主义的经验教训,结构主义对他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他的画面里的故事都被分解重组,历史事件都在时空关系里跳跃,背景在清晰里智慧化的模糊,而模糊的氛围却由逐渐清晰。
他画面里形象的隐喻,脱离了实验的叙述功能,判断和结论便呼之欲出。
阅读国泰的作品,你会永远充满激情,一种由最初的陌生至熟悉后的亲近,让我们轻而易举的感受一个画家,一个大师风范的真情真人。
所有的笔触只为真情,全部的结构都是现实,满目的色彩表现了时空中的无我,背景与前景里最终的真我。
这是一个境界,一个光辉达观的世界,一个风雷激荡的崭新天地。很多画家永远都在这个境界之外徘徊,他们也许一生都在无法步入其中的疑惑与遗憾里叹息。
如果要说崔国泰的风格,他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却又风格强烈的风格,那是一种大天地的风格,大时代的风格,大自然的风格,大爱憎,大激情,大哲思、大胸怀的风格。
再一次站在崔国泰风云变幻、激情昂扬的画面前,我想,这样的艺术和画家极具历史意义和生命价值,并且充满世界观与人生感的激越壮丽。
一个纯粹的表现情感并且渲染精神的人,置身于天地之间宁静与壮丽的的回顾和瞻望中,国泰的艺术灵魂或许还在那片废墟上徘徊游荡,搭乘喘着粗气的蒸汽机车呼啸而去,在黑白城市天空的钢铁森林,舞动着即将拆除的破旧厂区最后的探戈,永远的探索。